單眼皮的世界

這篇是大三的時候投稿中國時報浮世小說的原文，刊登出來的小說名稱修正為《魔鬼的圓桌》，當時因為班上同學以及自己也曾經被帶去直銷公司，所以就依據當時的心境以及對於直銷/老鼠會的一些想法，寫了這篇文章，順便也投稿了中國時報浮世小說，很幸運的被刊登出來，只可惜，我是在刊登之後，同學告訴我，並且收到稿費之後，我才知道文章被刊登出來，因此，沒有收集到報紙剪報。

以下正文開始

   　他打開光碟的盒子，小心翼翼的取出光碟，放入這台看起來還不錯的筆記型電腦，再小心翼翼把光碟放入光碟槽中。

　　坐在他身邊的陌生人一直四處張望，那人雙手捏緊包包的帶子，他可以感覺得到那人的呼吸有點急促，他遞給他一杯水，說道：「放輕鬆點，我不會……」那人盯著他看，看得他有點心虛，突然想到一個月前的自己，他假裝不在意的撇過頭去，繼續說道：「安啦！等等我的上司就會過來了，你先看一下我們公司的簡介，不會害你的。」他還是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了，不過，為了免去責任，他特地省略「我」字。

　　說到底，他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害人，不過這一個月內實在發生太多變化了，甚至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承擔，讓他已經分不清楚對錯。

　　「哈囉！新朋友叫什麼名字呢？」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梳著油頭的男人走了過來，他看起來很年輕，約莫二十出頭吧！

　　「我…我……」那人支支吾吾，其實他可以感受到他的害怕。

　　「你看看你，一副沒自信的樣子。做人要有自信，這樣才會成功呀！我以前也和你一樣，每次對別人自我介紹就趕到害怕，不過我做這行之後，你瞧我現在不是挺會說話的嗎？」梳油頭的男人說完，看了他一眼說道：「阿光你說你現在是不是也挺有自信的？」

　　「嗚。」他無心的應了一聲。心思還懸掛在剛剛他那句話。

你看看你，一副沒自信的樣子。做人要有自信，這樣才會成功呀！我以前也和你一樣，每次對別人自我介紹就趕到害怕，不過我做這行之後，你瞧我現在不是挺會說話的嗎？

　　一個月前他同這個陌生人一樣坐在同樣的位置，他也捏著他的包包，心裡感到恐懼，一共有四個人圍著他吧！每個人一言一語的，像極了四隻魔鬼凶狠的瞪著他，把他逼迫到角落，給他灌輸種種恐怖的事情，讓他產生恐懼簽下魔鬼的合約。

　　魔鬼抽走了他的血液，替他注入新的血液，讓他也變成魔鬼的一員，不過，他並沒有因此而解脫，反而陷入一個更深的恐懼之中。他也變成魔鬼的一員，對著孤獨的人們張牙舞爪好似餓狼，對著羊兒做死前的心理輔導。

　　「我們這個公司真的很好，你看我們現在正值青年期，又不是已經到壯年期要走入老年期了。」油頭男子口沫橫飛的說著，看看阿光又說到：「阿光，你說我們也不用努力到什麼呀！因為初創期也有人替我們開出一條路了不是嗎？」

　　聽到有人喚他，他又應了一聲：「唔。」他覺得這桌子的人，除了那個被他帶來這裡的那個人之外，每個人都長出了角，連自己都不例外，他開始害怕起來，又要變身了。這一個月來他到底變過幾次身了？他記不清楚。

　　第一次變身，是帶他交往七年的女友，他成功的說服女友加入，掏出四萬多元，買了一堆廢物回家，兩天後他女友就再也沒接過他電話了。之後交往十年的換帖也和他斷了連絡。他身邊的朋友也都離他而去了。

　　「我…我要回去問我媽媽。」那人說。他的手緊緊捏著書包鼓起的一個地方，是一個方形，阿光猜的出來，那大概是他的錢包吧！

　　「你二十歲啦！應該要替未來打算呀！你看看現在失業率那麼高，如果你現在不先投資，那你以後怎麼養老婆呀？不是我再說，你看我才做一年，我已經買了賓士車了耶！你看我們這個結構圖，跟直銷是不同的，你不要認為我們這個是直銷，我剛剛跟你解釋過了，我們是用通路架構去建立我們的市場。」梳油頭的男子有些不耐煩，眼前這小子有點難纏，確實浪費了他的口水，他瞪了阿光一眼。

　　「你們如果真要做，為什麼不做店面的？我…我只是覺得…這樣好怪。」被圍住的學生有點害怕，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。

　　「你知道嗎？店面要的成本太高啦！我們必須省下這樣的成本，我們才能賺錢呀！你看你在你房間做，是不是什麼都不需要，可是你開個店面，水費、電費不說，光是房租費就有你受的了，這樣你要付出的成本可是更高的喔！我想你是個學生應該負擔不起吧！」油頭男說完，點了一根煙，又瞪了阿光一眼。

　　「如果你要開店面也是沒問題的，只要…只要…只要你賺錢…賺…賺夠了，你還是有辦法的。」阿光不知道為何結巴了。

　　「阿光你來一下。」旁邊另一個穿著西裝外套的人，拉著阿光的手走到辦公室裡，關上大門。

　　「阿光你是怎麼了？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呢？你看你一開始業績不是不錯嗎？怎麼現在業績不好，而且竟然還會說話結巴，是不是失去自信呀！」他遞了一根煙給阿光，又說：「我知道你的情形，你身上負債，所以你要更努力呀！這樣錢很快就會賺回來的，你看我才用兩個月的時間錢就已經賺回來了，而且還買了這支新款的手機。」他從口袋掏出新買的手機，在阿光面前晃來晃去。

　　「你看你帶來那個人，多像你呀！你剛來的時候也是那樣沒自信，現在不是挺好的嗎？」

　　阿光拿著他遞給他的煙，那一閃一滅的些微火光，讓他想起他過去是多麼討厭別人抽煙，現在自己一天沒抽上一包，心裡總是不快。一閃一滅的火光，阿光的心也跟著一閃一滅起來。

　　你這死兔崽子，學人家做直銷，拿我賺的血汗錢給老鼠會，你出去你出去！有能力你自己賺錢我不管你。出去出去！

　　媽！你為什麼不支持我，這可以賺大錢的。

　　對不起！我討厭老鼠會。沒想到跟你認識那麼多年，你竟然會想害我。

　　這不是老鼠會，我們是那麼多年的好朋友，我不會害你的。

　　我現在也很窮困，沒有錢投資，你還是找別人吧！別說朋友不幫你呀！

　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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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你看跟你最親的母親都不讓你回家，你說你能夠不打拼一點，賺錢證明你沒有錯嗎？你看你累積的點數已經有三千點了呀！你只要在多拉兩個近來，你一個月就可以領一萬兩千元了，我們公司對員工這樣好，有努力就有收穫，你要加把勁。要呼個口號嗎？」

　　阿光搖搖頭。

　　「那你好好想一想吧！」他探頭看看外面那個被阿光帶進來的人，又說：「看來你又多了一個業績了，我出去替你處理一下，你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心情，快點出來。」說完他就走了。

　　阿光手上的煙蒂已經快一公分了，看不見火光的閃爍，突然他的手一抖，煙蒂掉在地上，那火光瞬間亮了起來。

　　阿光隨手把煙頭扭擠在桌上，綠色的桌墊燒出了一個黑黑的窟窿，他整整裝推開門，走向那張坐著四隻魔鬼的圓桌。